一位满脸褶子、态度强硬的老头站在马路中间,双手叉在腰上,气势汹汹地拦住了一辆正要开走的深灰色轿车,嘴里嚷嚷着:“小伙子,你这车轧坏了我一堆花生!一颗得赔15块,赶紧给钱!”
老人的声音粗大,带着一股不容商量的霸气,仿佛整条路都得听他的。
路边,一大片晒花生的摊子铺满了路面,占了车道的大半部分,旁边还摆着几个破旧的编织袋和几把旧椅子,像是故意设下的路障。
司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,穿着整洁的浅蓝色T恤,眼神里透着点焦急,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有点懵,他皱着眉对老人说:“大爷,这花生也没那么贵吧?您别开玩笑了。”
老人却一点不让步,瞪着眼重复道:“你别跟我扯什么市场价,这花生可不是普通货色,一颗15块!最少三万块!不赔钱,你今天别想走!”
年轻人面对这近乎敲诈的要价,脸上却露出一丝淡淡的笑,他慢悠悠地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鼓鼓的钱包,抽出几叠整齐的钞票,递给老人:“行吧,大爷,您说多少就多少,我赔你。”
钞票厚厚一沓,全是百元大钞,老人眼睛一亮,赶紧接过来,翻来覆去地数着,脸上露出得意的笑。
可年轻人准备开车离开时,语气平静却带着点深意地说:“大爷,希望您拿了这钱别后悔。”
01
这位姓李的老人,村里人都喊他“老李头”,住在河南中部一个普通的小村子里。
他快七十岁了,头发已经花白,但身子骨还挺硬朗,走路步伐稳当,透着股老农民的倔劲。
年轻时老婆因病去世,儿女都在外地打工,家里平时就他一个人,冷冷清清,守着几间土房和几亩薄田过日子。
一个人生活久了,老李头的脾气越来越倔,做什么事都只顾自己,压根不管别人怎么想,嘴上也从不饶人。
村里人私下说他“抠门”“自私”,谁家办喜事请他吃饭,他从不带礼,临走还打包几份菜回去。
儿女在外赚钱,他舍不得打电话问候,更别提花钱给他们寄点啥,他年年种花生、种玉米,舍不得吃好的,总想着多卖点钱。
老李头却觉得自己没啥毛病,常说:“我没吃过谁家一口饭,种我的地,晒我的花生,碍着谁了?”
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,让村里人懒得跟他计较,时间长了,大家都跟他保持距离。
村里人觉得他活得“苦巴巴”,他却觉得自己活得“舒坦”。
谁也没料到,就是这个平时被冷落的老李头,会因为几颗花生,闹出一场不小的风波。
九月底,秋收的季节刚到,接连下了几天秋雨后,天终于放晴,阳光暖洋洋地洒在村子里,照得泥墙都泛着光。
老李头坐在家门口的小木凳上,抬头看看天,盘算着今天是个晒花生的好日子。
他从屋里拖出几麻袋花生,都是他亲手剥壳晒干的,估摸着有四五百斤。
可一出门他就犯了难,家里没院子,门口就是一条硬化的水泥路,平时村里的车、电动车都从这过。
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,见路上车不多,心一横,干脆把花生全倒在马路上,想着车少,占点路没啥大不了,晒个两三天就收回来。
花生摊开,占了路面的三分之二,只剩一条窄窄的道,勉强够一辆小车慢慢绕过去。
老李头还不放心,又从屋里搬来几个破麻袋和旧板凳,摆在花生两边当路障,提醒过路车小心点,也给自己点心理安慰——花生这么多,要是真被压坏了,那得多心疼?
“谁敢轧我的花生,我跟他没完!”老李头一边摆板凳一边嘀咕,还特意在路边放了个写着“禁止通行”的木牌,颇有种“此路是我开”的气势。
可他没想过,这条路不是他一个人的。
上午九点多,已经有两辆电动车和一辆三轮车因为躲避路障差点撞上。
路窄、花生多,司机们纷纷摇头,嘴里虽有怨言,但一看是老李头的花生,也都忍了。
“这老头,真是越来越霸道了。”有人小声嘀咕。
“别招惹他,惹不起。”旁边人也劝。
谁都知道,老李头脾气倔得像头牛,真要压了他花生,他能跟你吵上三天三夜。
村里不是没人劝过他:“你占着主路晒花生,不合适吧?”
老李头却一挥手:“就晒两三天,车又不多,能出啥事?”
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架势,让人一时还真找不出反驳的话。
就这样,老李头的“花生阵地”霸占了半条村路,阳光下花生颗颗饱满,可那条窄窄的车道,已经埋下了隐患。
老李头却一点不在乎,反而觉得自己这主意挺聪明,还暗自得意。
02
秋天的太阳暖烘烘的,光线从屋檐斜洒下来,老李头半躺在门口的藤椅上,手里摇着把破蒲扇,耳朵听着老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:“未来三天晴天,最高气温30度……”
“这天好,花生晒得快。”他心里美滋滋的,收起扇子,准备眯一会儿。
可还没闭眼,远处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,像是炸雷,把他吓得猛地坐起来。
老李头扔下扇子,眯着眼盯着远处扬起灰尘的一辆深灰色轿车,车身锃亮,车窗贴着深色膜,挂着外地牌照。
“外地车?”老李头心头一紧,直觉不对。
他身子前倾,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,村里车的速度他都熟悉,可这车明显不是本地人开的,速度快,根本没在意路上的坑洼和花生堆。
“喂喂喂——”老李头跳起来,朝路中央跑去,嘴里喊着,可车声盖过了他的叫声。
那辆深灰色轿车压根没看见路上的花生,也没注意板凳和麻袋的“防线”,在靠近老李头家门口时,车头一偏,想躲对面来的三轮车,结果方向盘一打,左轮狠狠碾过路边一堆花生。
“啪嚓嚓——”花生碎裂的声音混着沉闷的响动,老李头当场气得脸都绿了。
他不用细看,就知道那堆花生算是毁了。
“你这臭小子!怎么开车的?”老李头怒吼着冲上去,拦在车前。
车刚刹住,车身还在晃,司机显然也被吓了一跳,愣了两秒才推门下车。
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,穿着浅白色T恤,眼神清亮但带着点焦急。
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路况,就被老李头一把拽住袖子。
“你看看你干的好事!”老李头气得牙都咬紧了,嘴角发抖,指着地上的花生渣骂道:“我的花生,全毁了你知不知道?”
年轻人额头冒汗,明显赶时间,脸上带着歉意,笑着说:“大爷,真对不起,我不是本地人,没注意路边有花生,实在不是故意的。”
老李头哼了一声,指着地上的碎花生,冷冷道:“你以为压了就完了?我这花生可不是普通货!”
年轻人心里一沉,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说:“这样吧,我赔点钱,您别生气。”说着,他掏出钱包,抽出一张百元钞票递过去。
“这一百块,您拿着,我压坏的就这么一小块,花生也就几斤。”
可老李头看都不看那钱,冷冷盯着年轻人,语气突然变得咄咄逼人:“一百块?你当我是要饭的?”
年轻人愣了一下,手停在半空,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。
“我这花生可是特选种子,从外地弄来的好品种,专门卖高价的。”老李头声音阴沉,凑近一步说:“知道这花生市场上值多少吗?”
“多少?”年轻人下意识问。
“一颗15块!”老李头像是扔了个重磅炸弹,语气斩钉截铁。
“一颗花生15块?”年轻人皱眉,声音里带着点不信。
“没错!”老李头扬起头,“这不是普通花生,个大、香、油足,比城里人吃的杏仁还值钱!这一片少说两千颗,你自己算!”
年轻人低头看看被碾碎的花生壳,确实不少,但他一时数不清具体多少。
老李头却越说越来劲,指着年轻人的鼻子骂:“你以为开个外地车就能在这横行?你看看你干的好事!我这花生是我一颗颗挑着种的,现在全让你毁了,赔钱!”
年轻人脸上的笑僵住了,他退后半步,有点不知所措。
他不是没见过要赔偿的农民,但像这样张口就要天价的,还是头一回。
“我真赶时间,要不咱报警处理?”年轻人尽量保持冷静。
“报警?”老李头瞪眼,“你敢报,我就堵着你车不让走,除非你现在赔钱!”
说着,他一把抓住年轻人的袖子,死死拽着,眼睛盯着车门,像是要把人钉在原地。
年轻人眼里闪过一丝犹豫,抬头看看毒辣的太阳,额头汗更多了。
他想争辩,可看着眼前这倔老头,眼神里透着股贪婪和算计,他突然觉得,这事没那么简单。
“大爷,您先松手,我真有急事。”年轻人说。
“赔了钱,我就松手。”老李头寸步不让。
“我给您一百,行不行?”年轻人试着说。
“我说了,一颗15块,两千颗,三万块!”老李头重复着,像是下了决心。
他的眼神里透着股得意,像是算准了年轻人会妥协。
03
“你看看!他压了我家花生,还想跑!”老李头拽着车门不放,嗓门大得吓人,引来不少村民围观。
不一会儿,门口聚了十几个人,有刚干完农活的农户,也有晒衣服的妇女,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。
“咋回事?又有人惹老李头了?”有人问。
“听说是外地车,轧了老李头的花生。”另一人答。
“这也太不小心了,村里路这么窄,还敢乱开?”有人摇头。
几句议论很快变成了一种倾向性的情绪,年轻人站在人群外听着,脸色更尴尬了。
他试着解释,语气还算克制:“乡亲们,我不是不讲理,确实是我不小心压了点花生,我也当场给了百块钱,可这位大爷说他的花生一颗15块,要我赔三万!”
“啥?一颗15块?”人群里有人惊呼。
“这花生能吃出钻石来啊?”有人笑出声。
人群一阵骚动,有人觉得离谱,有人半信半疑地看着老李头。
可老李头一脸理直气壮,拍着胸脯喊:“我这花生是特供种!留着做种子的!一颗少一颗!城里花店一棵苗都几十块,我这15块还贵了?”
“你压了一大片,我算你三千颗,还少了?”他越说越硬气。
面对质疑,老李头丝毫不退,反而更来劲,像是吃准了没人会当面拆他台。
年轻人站在人群中,看着村民投来的复杂目光,心里一阵无奈。
他的T恤被汗水浸湿,眼神却还保持冷静。
有个好心的老农拍拍他肩膀:“小伙子,多给点吧,老李头脾气怪,可谁家不为了点钱操心?图个清静,算你买个教训。”
年轻人皱眉,盯着老李头死抓车门的样子,嘴角动了动,没说话。
他心里清楚,今天这事,讲理是讲不通的。
老李头显然看准了他赶时间,又是外地人,才敢狮子大开口。
这哪是赔偿,分明是敲诈。
他低头看表,离他要赶去的地方,已经晚了快半小时。
“我真没时间跟你们扯。”年轻人声音低沉,带着点坚定,“我再说一遍,我愿意赔,但得讲理,一颗15块的花生,这世上真没有。”
老李头冷笑,脸上的皱纹都在抖:“你说没有就没有?你们这些城里人,就瞧不起我们农民,觉得种地的不值钱是不是?今天不给钱,你别想走!”
说着,他猛地蹲到车前,用身子堵住车轮。
人群里传来几声惊呼:“老李头,你疯了!”
“就是啊,钱再多,也别拿命去换啊!”
就在这时,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村长来了!快让让!”有人喊道。
只见村里的王村长快步走来,穿着一件灰色短袖衬衫,袖子卷到胳膊肘,身后还跟着几个村干部。
04
年轻人听到“村长”俩字,总算松了口气,脸上露出点希望。
在他看来,村长代表公正,能调解矛盾,总不会明知真相还偏袒这胡搅蛮缠的老头吧?
可接下来的一幕,让他心头一沉。
王村长一进人群,不等别人开口,就快步走到老李头身边,语气里带着点亲近:“二叔,您没事吧?有没有伤着?这么晒的天,您咋不在屋里歇着?”
老李头一见村长,立马换了副委屈脸,皱巴巴的脸上挤出点可怜相:“我好好的晒花生,摆在路边,这小子开车过来全给轧了,还不肯赔,想跑!”
说着,他还拿手背抹了抹眼角,像真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王村长听完,眉头一皱,看了看年轻人,又瞅了眼地上的碎花生。
“你哪来的?开车不看路?村里路这么窄,你还敢乱拐弯?”村长语气带着责问。
“人家的花生你没看见?这可不是小事。”他接着说。
年轻人张嘴想解释,可村长一抬手打断:“行了,我知道你有事,但这事得先处理清楚。二叔是我们村老人,不是胡闹的人。”
“你压坏他的东西,就得负责。”村长语气坚定。
那一刻,年轻人脸色变了,他明白了。
村长不是不讲理,而是压根没打算讲理。
原来老李头那句“赔钱”不是没底气,那句“今天谁也别走”也不是吓唬人,因为他有靠山。
老李头双手背在身后,听着村长替自己撑腰,得意得不行,撇了年轻人一眼,冷冷道:“小伙子,你以为开个好车,就能欺负我这老头?”
“我告诉你,今天不赔清楚,你别想离开!”老李头语气更硬了。
年轻人沉默了几秒,突然低头笑了笑,眼底的火气终于被点燃。
他慢慢抬头,目光在老李头和村长之间扫了一圈,最后落在地上的碎花生上。
“既然你们非要个数,那就好。”年轻人语气平静得吓人,“不是说一颗15块吗?”
“我赔,行了吧?”他淡淡地说。
话音刚落,他转身回到车里,从副驾驶座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黑色背包,往地上一扔,发出“砰”的一声。
“这里最少有六万块,够不够?”他看着老李头和村长,语气冷得像冰。
钱撒在地上的瞬间,阳光照在红彤彤的钞票上,晃得人眼花。
老李头像是见了宝,赶紧蹲下,手忙脚乱地打开包,数着钱,激动得嘴角直抖。
“一千、两千、三千……”他嘴里念叨着,眼睛都不带眨的。
王村长愣了好几秒,才上前扶了老李头一把,低声说:“二叔,您慢点数。”
但他眼角忍不住瞟了年轻人一眼,像在重新打量这个外地来的小伙子。
年轻人站在一边,像是看戏似的看着他们忙活,手插在裤兜里,T恤被风吹得贴在身上,显得格外冷静。
王村长眯着眼,看了看那辆外地牌照的轿车,心里稍稍踏实了点。
“外地人。”他心里嘀咕。
“一个外地来的小伙子,再有钱,也翻不出啥浪。”他安慰自己。
他拍拍老李头的肩:“行了,二叔,收好钱,这事就算了。”
然后他朝村民挥手:“都散了吧,该干啥干啥去。”
村民们虽然觉得有点看不下去,但见老李头抱着钱乐得合不拢嘴,也只能摇头走开。
年轻人没再多说一句,转身上车,缓缓启动,朝村口开去。
尘土飞扬中,深灰色轿车越开越远,在转弯处停了一下。
车窗探出半张脸,年轻人看着还站在原地的老李头和村长,语气轻飘飘地丢下一句:“大爷,希望您别后悔拿这钱。”
话音刚落,车子一溜烟消失在路尽头。
老李头听了这话,愣了愣,正想说啥,旁边的王村长手机突然响了。
“嘟——嘟——嘟——”铃声在安静的空气里格外刺耳。
王村长掏出手机,看了眼号码,眉头一挑:“县里的号?”
他带着点疑惑接通电话,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愤怒的声音:“小王,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,你这次惹了大祸!”
王村长一听这声音,腿都软了,赶紧站直:“张……张局?您这话啥意思?”
“你看看你干的好事!”电话那头怒吼,“你知道你刚拦的那人是谁吗?”
王村长脸色刷地白了,嘴唇发抖:“他……不就是个开外地车的小年轻吗?”
“外地人?哈哈,你自己查查他是谁!”电话挂了。
与此同时,王村长收到一条短信,他哆嗦着点开,只看了一眼,就瘫坐在地上,后背被冷汗湿透:“完了,这下全完了!”
05
王村长坐在地上,手里的手机滑落在尘土里,他盯着短信上的内容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短信里只有短短一行字:“那年轻人叫周浩,是县里新调来的农业项目负责人,专门来村里考察扶贫项目的!”
王村长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像被雷劈了,他猛地转头看向老李头,发现对方正抱着那袋钱,笑得满脸皱纹都挤到了一块。
“二叔,你……你这次闯大祸了!”王村长声音发抖,额头上的汗一滴滴往下淌。
老李头愣了一下,手里的钱袋子差点掉地上,他皱着眉问:“啥祸?不就拿了他点钱吗?他自己给的!”
王村长咬牙,站起身一把拉住老李头:“你知道他是谁吗?县里来的干部!专门管咱们村扶贫项目的!你这回可把他得罪惨了!”
老李头一听这话,脸上的笑僵住了,手里的钱袋子突然变得烫手,他结结巴巴地说:“啥?干部?不……不可能吧,他那么年轻,咋会是干部?”
王村长急得直跺脚:“年轻咋了?现在上面派来的不都是年轻人?你占着路晒花生,还狮子大开口要钱,这事要是传出去,村里的扶贫资金还怎么批?”
老李头这下彻底慌了,他攥着钱袋子的手微微发抖,嘴里嘀咕:“那……那咋办?我也不知道他是啥干部啊!”
王村长叹了口气,揉着太阳穴,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对策,他知道,这事要是处理不好,不光老李头要倒霉,整个村子都可能受牵连。
“二叔,你先把钱收好,明天我带你去县里找他,亲自赔礼道歉!”王村长咬咬牙,下了决定。
老李头一听要去赔礼,脸拉得老长:“啥?还得我去道歉?我又没做错啥,是他压了我的花生!”
王村长瞪了他一眼:“你还嘴硬?再不处理好,村里今年那笔扶贫款可能就泡汤了!你想让全村人都戳你脊梁骨?”
老李头被这话吓得一哆嗦,嘴上虽不服气,但心里已经开始打鼓,他低头看看手里的钱袋子,突然觉得这钱拿得一点也不踏实。
夜里,老李头躺在自家土炕上,翻来覆去睡不着,脑子里全是白天那年轻人的眼神和那句“希望您别后悔”。
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,年轻人的眼神虽然平静,却像藏着一股让人发寒的锐气。
“难道真惹了不该惹的人?”老李头心里嘀咕,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倔脾气可能真闯了大祸。
06
第二天一早,王村长带着老李头,提着一篮子自家种的红薯和一袋刚收的花生,坐上了去县城的班车。
老李头一路上耷拉着脑袋,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钱的背包,像是怕它跑了似的。
王村长坐在旁边,低声说:“二叔,待会儿见了周浩,你可得放低姿态,好好道个歉,县里这项目对咱们村太重要了。”
老李头哼了一声,嘴硬道:“我一个老头子,给他道啥歉?他压了我的花生,我还没找他算账呢!”
王村长无奈地摇摇头,知道老李头这倔脾气一时半会儿改不了,只能祈祷周浩别太计较。
到了县政府大楼,两人被领进一间办公室,办公室不大,墙上挂着几张农业项目的宣传板,桌子上堆满了文件。
周浩正坐在桌后,低头翻看一份报告,听到动静抬头一看,眼神平静地扫过老李头和王村长。
“王村长,李大爷,你们来有啥事?”周浩语气平淡,听不出喜怒。
王村长赶紧赔笑,上前把红薯和花生放在桌上:“周主任,昨天的事是我们村不对,二叔年纪大了,脾气倔,占了路晒花生,还跟您要了那么多钱,真是对不住!”
老李头站在后面,脸涨得通红,嘴里嘀咕着什么,但被王村长一个眼神瞪得闭了嘴。
周浩放下手里的文件,靠在椅背上,目光在老李头身上停留了几秒:“李大爷,昨天您说一颗花生15块,我给了六万,您还满意吗?”
老李头被这话噎得一愣,嗫嚅着说:“那……那是我种了好几年的种子,值那个价!”
周浩笑了笑,笑里带着点意味深长:“种子是好东西,可惜晒在路上,挡了大家的道,也挡了村里的发展。”
老李头听出这话里的弦外之音,低头不吭声了。
王村长赶紧接话:“周主任,二叔知道错了,这钱我们带来了,原封不动还给您,您大人不记小人过,千万别跟我们村计较!”
说着,他推了推老李头,老李头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那个背包,放在桌上,嘴里小声嘀咕:“还给你……我也没想真要这么多。”
周浩看着那袋钱,沉默了一会儿,突然站起身,走到老李头面前,语气缓和下来:“李大爷,我不是来找麻烦的,我来是想帮村里把日子过好。”
“昨天的事,我没往心里去,但您得明白,村里要想发展,不能靠占路晒花生,也不能靠漫天要价。”周浩的声音温和却坚定。
老李头愣住了,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会这么说话,原本准备好的对抗情绪一下子泄了大半。
王村长趁热打铁:“周主任,您看我们村的情况,地少人多,靠种地实在难翻身,您这次的扶贫项目能不能多照顾照顾我们?”
周浩点点头,拿起桌上的文件:“我这次来,就是为了考察村里的农业潜力,昨天在路上看到你们的花生,品质确实不错,但管理方式得改。”
他顿了顿,看向老李头:“李大爷,您的花生要是能集中种植,规范管理,销路我来帮您找,价格肯定比您自己晒在路上强。”
老李头一听这话,眼睛亮了一下,但还是有点不信:“你……你真能帮我们卖花生?”
周浩笑了笑:“不光是花生,还有村里的其他作物,我已经联系了县里的合作社,准备在你们村建一个小型加工厂,专门加工花生油和花生制品。”
“但前提是,村里得齐心协力,不能再有占路晒花生的事。”周浩语气里带着点鼓励。
老李头低头沉默了一会儿,终于抬起头,声音低了下去:“周主任,我昨天是过分了,我……我给你道个歉。”
这话一出口,王村长松了一口气,连忙说:“周主任,二叔年纪大,您别跟他计较,我们村一定配合您的项目!”
周浩摆摆手:“道歉就不用了,钱你们拿回去,分给村里需要帮助的人吧,算是我对村里的第一笔资助。”
老李头和王村长对视一眼,都愣住了,他们没想到周浩会这么大度。
07
回到村里,王村长第一时间召集了村民开会,把周浩的计划和昨天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。
村民们听完,先是一阵沉默,然后有人小声说:“老李头,这回你可捡了个大便宜,人家周主任没跟你计较,还给村里争取项目!”
老李头坐在角落,低着头,手里还攥着那个装钱的背包,脸上有些尴尬。
他站起身,清了清嗓子:“大家伙儿,昨天是我不对,占了路,还跟人家要那么多钱,我……我这就把钱拿出来,给村里修条新路!”
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掌声,有人喊:“老李头,这回你总算干了件好事!”
王村长也笑着说:“二叔,您这钱要是真拿出来修路,村里人肯定都感激您!”
老李头脸红了红,第一次觉得有点不好意思,但心里却像卸下了一块大石头。
接下来的几天,村里开始忙碌起来,周浩带着县里的技术员来了,教村民们怎么科学种植花生,还带来了新的种子和设备。
老李头也加入了种植合作社,学着用新方法管理自己的地,他发现,科学种植不仅省力,产量还比以前高了不少。
08
几个月后,村里的花生加工厂建了起来,机器轰鸣,村民们忙着把新鲜花生送进厂里,换成一瓶瓶金黄的花生油。
老李头的花生地也成了村里的示范田,他每天乐呵呵地在地里忙活,偶尔还跟周浩聊几句种植心得。
村里的路也修好了,平整的水泥路直通村口,再也没有人占路晒花生。
那天,周浩来村里检查项目进展,看到老李头正在地里忙活,走过去笑着说:“李大爷,您的花生长得不错,过几天县里有个农产品展销会,您带点去卖,保准大受欢迎!”
老李头咧嘴一笑:“周主任,谢谢你啊,要不是你,我这老头子还不知道啥时候能过上好日子。”
周浩摆摆手:“谢啥,咱们村现在齐心了,日子肯定越来越红火!”
那天晚上,村里办了个小型庆祝会,大家围着篝火,吃着新榨的花生油炒的菜,笑声传遍了整个村子。
老李头坐在人群中,看着儿女和村民们其乐融融的样子,心里暖洋洋的。
他突然想起那天周浩离开时说的那句话:“希望您别后悔。”
现在想想,他一点也不后悔,相反,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没这么踏实过。
村里的路宽了,日子好了,家也团圆了,老李头觉得自己这把年纪,总算活明白了。